文章推薦—瓦薩里:鋼琴演奏 藝術重於技術(林采韻/翻譯整理)
身為鋼琴家,我8歲時舉辦了個人第一場音樂會,演出莫札特鋼琴協奏曲 K.175,然而與樂團彩排時,我馬上立下成為鋼琴家暨指揮家的志向。然而命運難料,1956年布達佩斯歌劇院原本有意聘請我擔任指揮,但沒想到爆發了「匈牙利10月事件」,我不得不離開祖國,因此直到1969年我才有機會一圓指揮夢想。
●指揮比鋼琴家 肉體負擔較輕
指揮和彈奏鋼琴不同之處在於指揮肉體負擔較輕。指揮家與鋼琴家追求的目標一致:至善至美的音樂,然而即使一位指揮已經四肢移動困難,就像晚年的指揮大師克倫培勒,但透過他犀利的精神力量、火花和提示,依然能讓樂團營造一場藝術層次至高的完美演出。相形之下,鋼琴家一定要體能很好才能完美地控制雙手和心神,健康狀態、年紀、疲憊程度、飲食或體能和精神狀況,都會影響演出的成敗。
相較於演奏家,擔任指揮還有一個好處:只要牢記總譜之後,他不需像鋼琴家一樣必須在琴鍵上反覆練習。例如我在幾天內背下貝多芬交響曲的總譜,即可上台演出。但是如果是貝多芬的鋼琴奏鳴曲,即使已熟稔到可以正確無誤地寫下每個音符,我還得不斷練習幾個禮拜的時間。因此,管絃樂曲目,比起鋼琴曲目,較容易準備就緒,因為你可以隨時隨地研讀樂譜,包括在旅館房間、飛機上、計程車中甚至林間散步時,但你很難隨時隨地找到一台鋼琴來練習。
對於指揮來講,舞台演出時反而是全部過程中最輕鬆的階段,最繁重部份是在彩排,我必須不斷去思考曲式,糾正樂手的錯誤,計算演出時間,向樂手解釋如何詮釋意境,一旦上台之後,就剩下表演這件事情了,不需要再分神;因此就演出當下的壓力而言,指揮家輕於演奏家。不過鋼琴家有個重要的優勢,那就是每個音符掌握在自己心中,而且可以藉著自己的努力與練習,來提升自我要求的藝術性和技巧,我是自己的主人。
我9歲時,老師開始把一些剛入門的學生分派給我指導,維持幾個月後,因為我實在無法分神而中斷。在世界巡演中我也曾指導一些大師班,但近年來,雖然來自各地的邀約不斷,我多半禮貌婉拒,因為我對音樂的理念和當今的鋼琴演奏趨勢存在不小的落差。彈琴是一門與精神、情感層面密不可分而且充滿詩意的藝術,不過當今樂壇卻過分在意速度、力道以及精準度等表面功夫,成為一種藝術的「運動」。當然我不是看輕技巧的重要性,但是如果僅以彈奏時有否失誤來評定演出成敗,而不在乎情感、熱情的表達,那麼在我看來,必然造就一位失敗的鋼琴家。
●正確傳達曲意 重於彈奏精準
我以為,若能正確傳達出曲子的精神與情感,彈奏中的些微出錯是可以被原諒的。遺憾的是,如果以我這樣的理念與堅持來指導年輕後進,我擔心他們恐怕沒有辦法順利在當今樂壇生存發展。當今許多鋼琴大賽中,評審對參賽者技巧性的苛求遠高過對藝術性的要求,如果按照現在的樂壇情勢,很多偉大鋼琴家像是費雪(Edwin Fischer)或柯爾托(Alfred Cortot),老早在第一輪就會被淘汰。大約30 年前,我曾經在時代雜誌上讀過一個統計數字,大約200位鋼琴家,才有一位有機會成為職業演奏家。如今在競爭激烈的當下,我相信2000位鋼琴家中大概僅有一人能走上世界表演舞台。我常告訴年輕一代鋼琴家,你們的才華如同賭場的籌碼,丟下旋轉盤之後,能否勝出,靠得是機運。
●年輕鋼琴家 要有願賭、服輸的勇氣
我最近聽到在大陸每1百人當中就有一人學琴,這是個非常令人驚訝的文化現象,值得欣喜,不過同時也延伸出一個問題:有多少中國彈琴學生視演奏為未來的生涯?其中又有多少人可能達成這樣的理想?我建議有心朝職業演奏家邁進的年輕鋼琴家們,都要有願賭、服輸的勇氣,必須能承擔即使無法成為演奏家也無損對鋼琴的執著與狂熱。
我對華人鋼琴家的認識最早始於1955年華沙蕭邦鋼琴大賽的傅聰,那是我聽過最美的蕭邦馬厝卡舞曲,在眾多競爭對手當中,他的演奏是我覺得唯一稱得上具藝術性。1956年在布達佩斯舉行的李斯特鋼琴大賽中,19歲的華人鋼琴家劉詩昆,他的音樂性以及絕佳的天賦,也令我激賞。2000年我指揮匈牙利布達佩斯交響樂團在台灣巡演,合作演出的獨奏家為蕭邦鋼琴大賽首獎得主李雲迪,他也十分優秀。我自己對中國文化稍有涉獵,不管是在博物館或從藝術相關的書籍中,我總是非常喜歡中國的字畫與雕刻,個人最欣賞的是齊白石的畫作。匈牙利有許多著名的詩人翻譯了不少中國的詩作在國內流傳,閱讀這些中國文學作品,同樣也給我很大的藝術靈感,我期待再次與台灣樂迷分享我的藝術和感動。
資料來源:2006年3月20日 中時電子報
- Mar 21 Tue 2006 13:20
瓦薩里:鋼琴演奏 藝術重於技術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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